【叶黄】所向（下）
*原著向叶黄 上篇走这里
*再次祝叶叶和弟弟生日快乐！
05
眼看着已经常规赛末了，前几天刚过了立夏，这气温就立竿见影地噌噌噌涨停。不过是午休出来吃个饭的工夫，中间的路程满打满算不过五分钟，鼻尖鬓角就开始凝汗了，黄少天揪着队服T恤的下摆，不住地扑扇，仍然没能阻碍背后愈来愈重的潮热感。
黄少天抹了把刘海下的汗，摊开手掌的时候才发现无名指根长了颗新痣，——抑或是其他留在皮层里的痕迹。
身体上无关痛痒的变化总是令人后知后觉。
阳光灼热，烫得地面都白晃晃得发亮，他只盯了一会儿便觉得头脑发昏，撇过视线，也避不开四处碰撞反弹的高温。
索性闭了眼，循着记忆找方向，黄少天心神不宁地盲走了几步，再睁开眼的时候，看到叶修站在训练楼楼底，正拿手护住打火机的宝贵火种，没几秒就在嘴角叼上了火星。
他心头没来由地一跳。
——就是这样，最平常的模样的叶修，曾让黄少天无法自拔地心动过。
第一次线下见面，是第一赛季前投资方的摸底，攒了网游里的知名度不错的队伍们，进行了一番线上选拔，最后的八支队伍汇聚一城，小规模地角逐了高低。黄少天假借了夏令营的名头，跟着魏琛一起去了。
都是混了几年网游的玩家，那会儿还扯不上大神的架子，见了面甚至还有几分腼腆，好在没一会儿就认亲混熟了。黄少天混在人堆里四处打探，终于在比赛场馆的厕所门口，揪住了一叶之秋。
——是叶秋啊。事实上他并没有见到人就扑上去，网络和现实差别大了去了，虽然黄少天也没少在脑内模拟打爆叶秋二三式，但见到活生生的真人总归不太一样。
他看起来很年轻，比那些个插科打诨的老大哥，嫩太多了。但比起自己，又非常不一样。
彼时的黄少天扒在转角处，悄咪咪地行着偷窥的事，脑瓜里转了半天，也没想出什么词儿来形容这个，这个……
叶秋甩着手上的水走出两步，从裤兜摸出半包烟。搁久了的烟盒挤得软绵绵，他废了点劲才顺利折腾出半条烟屁股，用嘴叼上，再慢条斯理地摸出火机点燃。
也许通道里只他们两人，如此才会让黄少天恍惚，只是咔的一声脆响和火苗翻腾，竟然有近在耳边的余温。
这个男人啊。
结果线下比赛刚进行了两轮，夏令营的事就被提前戳穿了，不难猜，准是自家老妈问了哪个同学的话。
黄少天苦哈哈地捱了半天的夺命call，终于被看不下去的魏琛连哄带骂地送去了车站。那几天他还没找叶秋当面认个亲，错过了第一次独处的时机，黄少天活像漏了气的球，忧心忡忡了几个晚上，却再没攒足底气上门去找人。
实在是不及隔着网线来得轻松啊。他苦着一张没长开的小脸，抱着瘪瘪的背包在动车上懊悔。
不过他也没憋太久，熬过了家里的问责修罗期，黄少天又恢复了生龙活虎，上线猛敲了一通一叶之秋。
“老叶老叶！上午比赛结束了吧！其实我偷偷去现场看到你了！”
眼下不是比赛时间，那头的消息来得很快：“哪个是你？”
“别找了，我不在，已经回家了。”黄少天噼里啪啦地敲键帽，“没想到吧！我可是已经掌握了你的真实信息的，猜猜我有没有偷拍？”
“呵呵。”叶片头像旁边断断续续挂了几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，险些把黄少天憋出病来。
他正抓耳挠腮地猜叶秋要说什么，一不留神之间，屏幕上噌地闪出一张照片，底下附带着一句：
“是你吧。”
……看着自己霸了半个聊天框的睡得五迷三道的脸，黄少天差点把鼠标给捏碎了。
其实这张照片早在第一天就被魏琛泄露到叶修电脑里了。
同一个文件夹里还存了他拿苏沐秋手机偷拍的几张远远的黄少天，他扎在人堆里，没长开的少年体量格外瞩目，跟谁都说得上话似的，时刻都扬着嘴角，眉飞色舞的。
却没当面找过自己。
原因无从猜测，近乡情怯或是其他，叶修原本沉着气想再等等，结果在最初的几天之后竟然再也没见到魏琛的小尾巴了。在断断续续输入的几分钟里叶修曾犹豫过选择，最终琢磨着还是拿老魏当了挡箭牌，稳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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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实中的黄少天不过是愣了那么一瞬，过往流水一般闪过，他振作了精神，快步跑进楼底的荫凉。
“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，总部那里没事了？”他挑了最容易撇清的话题。
“就是总部的事儿。”叶修摘了嘴角的烟头，同一处飘出细细的一串白烟，慢条斯理地说道。黄少天几乎要怀疑他根本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了。
“这不快新赛季了，领队首当其冲呗。去年决赛失利的事儿，又被上头的人拎着总结了一遍遍，现在听到人声都觉得头疼。”他说着，还作势去揉太阳穴，以此加深这番话的可信度。要说这炒冷饭到底能不能出功效，够悬的。
这话几分真假先不论，说到头叶修还是没吐出点实际的回复来。拿腔拿调地把锅甩给上边，糊弄人呢，在气温的加持下，黄少天不由得愈发气结。
“顺便也来看看你。”叶修像是算准了他脸色变化的时机，卡着点要黄少天难堪似的，他转过脸去正视他，鲜见地露出几分严肃，“怎么回事儿啊，什么也不说就急急忙忙地下线。”
“文州说你失魂落魄好两天了。情场赛场，哪个不顺心了？”
“都有，都有。”黄少天于是顺着说，答得言简意赅且不走心，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有问题。
情场失意的猜测不过是个玩笑，于职业生命短暂职业选手而言，感情还有剩下的大半辈子可以去考虑去琢磨，而尚能追求荣耀的机会恐怕剩不下几年了。
是非轻重，他们两个都一样清楚。
“时间真快啊，连你也到这个年纪了。”叶修有模有样地惆怅着，一旁的黄少天却不合时宜地被他佯装的不堪回首所逗笑：“老叶你拉倒吧，这语气跟我妈似的。”
指尖压了压嘴角止笑，他终于真正提起了几分精神。
“行了，贫嘴到此为止，知心哥哥实在扮不动。”
黄少天在目光相接的刹那垂下头，掩在身侧的左手悄悄捻紧了T恤下摆，掐出紧绷的一小团褶皱。
叶修不可能毫无察觉，黄少天心里明朗，他这个不尴不尬的年纪，正是诸多前辈们逐渐退场的分界线。要说有什么事可以让面对任何局面都能稳住持剑双手的他慌神，左不过是……
“你不肯说我来说。”
“老韩那么梗的人都知道减少消耗打轮换，你难道不懂吗？”叶修轻描淡写地说道，“状态下滑太正常了，你看老魏，一大把年纪还能跟着哥回来拿了个冠军。”
说罢他猛吸了几口烟，指尖火光快速地明灭闪烁，他从黄少天身侧经过，把半截烟屁股掐灭在垃圾桶边。
“别一个人逞能。”
黄少天站在楼底下拧着眉，歪头看他熟门熟路地往训练室的楼层走，在哪儿就扛哪儿的家伙说这种话，一点可信度有没有啊。
他搁心里吐槽完一轮，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。
06
说了要办总部的事儿自然得办，叶修推开训练室的大门，迎着蓝雨众队员诧异的眼神，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就往里走。
虽说喻文州提前收到过他的消息，却没成想叶修会这么直接地找上门来，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训练，拉着准备偷看宋晓屏幕的领队去了隔壁的休息室。
“今年任务很重啊。”叶修看着喻文州阖上门，开门见山地说道，“去年那场输得太可惜，闹得粉丝和玩家都很有情绪，我来之前差点就被逼着立军令状了。”
“不过这两年正好是轮换的时候，老将退还是不退，新人上还是再练练，这里面的阵容搭配和磨合问题太复杂了。幸好还有老冯在里面周旋说情，不然真是很棘手啊。真羡慕你们这些在役的，不用操心这些有的没的。”
听着叶修不住感慨，喻文州却不为所动，他颇为玩味地看着这位前辈：“常规赛还没结束，现在说这个还是早了点，叶神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。”
“文州，看破不说破啊。”叶修回应得坦然，“不过这的确是上面的意思，得跟你说说明白。”
“嗯，现在话也传了，叶神还有什么正事要留在蓝雨办吗？”喻文州笑眯眯看他。
喂喂，这话里揶揄的意思还能更露骨点吗？
“有啊，就你们队里王牌的问题。”
“恐怕不好解决，少天最近情绪也不太对劲。”喻文州答道。他说得很中肯，甚至是出于善意的委婉，黄少天的情况岂止是问题，对于一个职业选手而言，四舍五入就是退役的征兆。
“这个问题的确是无解的，损伤毕竟不可逆。”叶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裤缝线，“但是为什么非要解决才行呢？”心痒归心痒，奈何他正在蓝雨训练楼里，面前还有个喻文州好整以暇地盯着，哪能正大光明摸烟解瘾。
“我只是过来陪陪他。”
他俩正说着呢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，隔壁训练室的门再次被打开，熟悉的嗓音嚷着：
——“看见老叶没？”
“得，正事儿找我呢。”听着这声，叶修拍拍屁股准备往屋外走，迈出一步又转过头看喻文州，意有所指地问道，“翘半天训练问题不大吧？”
人都要被你拉走了，我同不同意还重要吗？于是喻文州十分端持地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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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少天这边刚进门，逮人的气势很足，余光瞥见右手边的休息室门打开，顿时就明白了。
原来躲这儿呢，他刚准备说两句，结果叶修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，嘴里还半哄半念叨着：“走了走了。”
“喂喂，搞什么呢，出去干嘛？”黄少天一脸不明所以，空调才刚吹凉了半边脸怎么就又出来了。
“吃饭去。”
“我刚吃完啊！”黄少天更茫然了。
“我没吃。”叶修依旧不撒手，一路风风火火地走出训练楼，“刚下飞机就过来了。”
“你没吃就自己去吃啊，我下午还有训练。”
“这不需要土著同志给推荐一下吗？”这理由乍一听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，但是搁叶修身上可就……
“别吧老叶。”黄少天看他的眼神都变了，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究了？俱乐部出门左拐有小超市，泡面口味齐全随便挑，我请客，千万别客气。”
有道理，叶修嗯了一声，遂决定去买泡面，并且一路都坚持拖着黄少天。
“去你宿舍吧。”看着他举着手机扫码支付，叶修在一旁端着泡面碗，意欲趁热打铁。
“大白天去我宿舍干什么！就蹲这儿，吃你的！正好店里还提供热水。”黄少天被他今天的反常弄得莫名其妙，楼底下说话的时候还挺像个人，怎么这会儿跟被鬼上身了似的。
“……对你一个月之后的领队好一点行不行。”
拗是拗不过他，黄少天最终还是连人带泡面，一起放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“坐这吧，我烧点热水。”他从床头柜摸出空调遥控器，抽空指了指书桌。
冷气充满房间的时候，饮水机正好亮起了保温灯，两人独处却如此安生的情况太稀罕了。黄少天盘腿坐在床上摆弄手机，偷偷用余光瞥着叶修从撕开包装到灌足热水又坐回去的一举一动。
泡面碗上横躺着黄少天桌边的夜雨声烦手办，叶修盯着看了一会儿，觉得刚平息了片刻的烟瘾又要犯了。
“其实第十赛季之前，我也隐隐感觉到手上出现问题，不过那时候还不太明显，一些小迟钝吧。别人未必看得出来，但在处理细节的时候，这种感觉就会被放大。”
“不过我自信没有被人抓住这一点，因为自己感受得更深刻，比赛的时候提前就会警惕起来。前几年老魏还上场的时候，全世界都知道他手速比不了年轻人，但是该赢还是能稳赢。”
“其实大家都这样，别看大眼儿一脸正气牛逼哄哄似的，他那打法，不伤手不可能的。只是能装能掩饰而已，破绽这东西，不让敌人发现，就不能算是破绽，你说是吧？”
正漫无目的地刷微博的黄少天，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，渐渐觉得不对劲，这都哪儿跟哪儿啊。他指指点点道：“之前不是还说不当知心哥哥了吗，那现在算是什么情况？”
叶修正叼起一叉子面，含含糊糊地说：“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。”
“这就是你今天话比我还多的理由？”黄少天快被他气笑了，“这么一大堆，说完了吗？”
叶修诚实地回答道：“差不多也说不下去了。”
他原本也没想啰嗦成这样。
只是刚刚才发现，这件事对黄少天的影响，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。这些年来，黄少天的职业生涯堪称一帆风顺了，黄金一代，剑圣，出道就是副队，上场就是核心，他根本就没尝过几乎每一个新人队员都坐过的冷板凳的滋味，冠军虽然不多，但好歹摸过奖杯，多少人直到退役都没上过决赛舞台。又幸运地在当打之年赶上世邀赛，载着全民的喜乐欢庆而荣耀回归。
跟开荒一代的自己和老魏不同，他们是打一场赚一场。而对黄少天而言，状态下滑，是他这近十年来的第一次危机。
的确是疏忽了，叶修懊恼地想，怎么直到听见喻文州提起他情绪不佳的时候，方才后知后觉。于是他琢磨着多做一些多说一些，有没有用且不论，至少表个态。
他很在乎。
“行。”
“那换我来说。”黄少天从床上下来，踩着家居鞋站在桌边，俯视着叶修以及他手里吃了半拉面汤鲜亮的泡面碗。
“你说。”叶修适时地抬头。
于是黄少天低下头，直截了当地伸手托在他的侧脸，短暂地与叶修双唇相贴。
“我说完了。”占完便宜就果断撤开的黄少天抱着手臂看他。被叶修莫名其妙地折腾了半天，他倒是半点心慌都没了。什么畏缩，什么没把握，一概都撇得干干净净。慌个屁，对这个人哪里有什么可怕的。
归根到底，这才像是黄少天该有的样子。
而叶修只是怔了一瞬，并没有露出半点黄少天猜测中的恼怒或不解，神色玩味。
“就这？”他放下碗叉，像是领悟了什么似的，转椅滴溜溜地转过去正对着黄少天。
等等，这个反应不对吧。黄少天本能地觉出几分危险，却被一双手揽在腰后止住了退势。他条件反射地顺着肩线向上看。
叶修恰到好处地欺身而上，反客为主地回敬他一记深吻。
什么高深精妙的技巧自然是谈不上的，实际上也并未持续太久，叶修就主动放开了他，然而切实发生的事实就足以让黄少天愕然得瞠目结舌。
“你，你这……”
“弄了半天你就在纠结这个？”叶修叹气，他坐回转椅舒舒服服地仰靠着，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一圈，“还以为你是接受不了即将退役的现实。”
因为这个纠结很丢脸吗？旖旎的气氛还没弥散开来，立时就被当事人立竿见影地捣了个干净，黄少天登时拧眉怒视他。合着自己这一厢情愿还喂了狗了？
“看你现在状态还不错啊，没有文州说得那么萎靡不振。”叶修努着嘴说道，自顾自点点头，“嗯，可以放心了。”
“那你的回答呢？”黄少天脱口而出。
——不会让你跑掉的！
剑客再次执起掌心锐利的锋芒，无论伤己几分，日后如何，他都该奋力挥起这一招。不是为了保护身后战友，也不是为了团队胜利，他只是想自私地为自己一次。
他不再是所向披靡的剑圣，也迟早会离开蓝雨引以为傲的王牌位置。
他只是隐忍太久以至于麻木不堪，甚至不管不顾这一剑，是不是会捅在自己心口。
“什么回答？”
“……”事到如今再难堪或害羞都没意义了，黄少天硬着头皮往下说，“表白啊，你总该表个态吧！”
这会儿换到叶修这边犹疑了，他露出古怪的表情，手里的空了一半的烟盒攥得皱巴巴。
“呃，等等，我们之前没有在一起吗？”
“……”
07
勉强算是皆大欢喜吧。
扣分就扣在两位当事人沟通不充分，一个蒙在鼓里还忧心忡忡了许久，另一个嘛……成功地把对方蒙在鼓里，擅自将结局提前安排。
/你曾是我剑指的彼方，也是我此后半生的心之所向。/
end
*感谢喜欢！
*渴望一丢丢爱的评论和热度！(◍´꒳`◍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