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叶黄】于是少年遇见了——（下）
*原著叶黄 倒序时间线
*收录于广州叶黄茶话会的场刊本
03
第七赛季。
从最初的几场常规赛开始，嘉世成绩就非常糟糕。明明有叶修和苏沐橙全明星级别的选手在场，但排名依旧一发不可收拾地往后掉。
单人赛和擂台赛尚且还能看，但团队赛几乎场场都败北，圈中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队伍脱节的问题，嘉世的队员跟不上队长和苏沐橙配合的节奏，或者说，他们并不想去迎合。
黄少天当然也看得出来。
他最初以为是磨合问题，但好几周的常规赛都这样惨淡收场，他渐渐也咂摸出一点不对劲出来。
趁着常规赛的安排，黄少天在客场对战嘉世的时候，偷偷从蓝雨的选手休息室溜出来，跑去问过叶修，但却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。叶修似乎早知道他来找自己做什么，张口不提嘉世的问题，只说是队伍机密就打算糊弄过去。
黄少天见他如此，急了：“傻子都看得出来，你那些战略根本没人来配合，叶秋你自己不憋屈吗？”
叶修沉默了一会儿：“这不是还有沐橙。”
“……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乐观。”黄少天嗤笑一声，嗓音却闷闷地陷落下去。
蓝雨副队的心情不佳，叶修不会看不出来，轻叹一声：“总要继续打下去的。”说着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，半是鼓励半是安抚。
“场上见。”
那一晚的比赛，蓝雨赢得很漂亮，以巨大的优势击败了曾经的王朝。然而黄少天一点也开心不起来。团队赛后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，两队成员依次上场，例行握个手对着镜头谈几句比赛，这种事儿叶修从来不来，估计趁着观众的注意力都在场上，早已偷偷溜出选手通道去了。
但黄少天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，即使是他，状态不会好到哪儿去，嘉世的问题和短板越来越明显，除了蓝雨，其他战队自然也会有人注意到，那么对症下药之后，曾经坚不可摧的堡垒似乎已成了无可挽救的溃堤。
刚刚打了场漂亮仗的蓝雨副队，匆匆向自家队长告了假没去面对记者，拉起兜帽半遮住脸就往场馆外跑。
黄少天花了好久才在嘉世附近的一家小店铺里找到叶修。
他在那儿买烟，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拆开点燃一支。
叶修大抵是最不担心在赛场外的公众场合出现的职业选手了，但黄少天不能不怕，他略略权衡了两秒，一咬牙还是冲进去把人拉了出来。
然而对上了面，黄少天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，下唇被牙齿抵得发疼。
蓝雨刚刚击败了嘉世，他似乎正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满世界地寻找叶修。即使黄少天本身并不这么想，但心里还是不禁酸涩不已。
而叶修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平静，他先是一怔，随后看清了黄少天的脸，给吓了一跳，赶忙反客为主地抓着他跑回嘉世俱乐部。
“刚比完赛就跑出来，就不怕被粉丝看见。”跑了不远不近的一段，宅男体力耗尽，叶修微微喘气，嘴角的烟倒是稳稳当当地没掉，他一边缓着气一边抽，一口下去燃了近半。
“还不是为了找你。”黄少天有点赌气，自己的一腔担心都错付了一般，话语里明显带着情绪，“比起被粉丝看见，你的问题更严重吧。”
“你到底有没有打算？”
其实黄少天早就替他想过了。
嘉世给他带来的处境这么糟糕，其实叶秋大可以转会一走了之。三冠在身，有的是俱乐部恨不得给他送钱，把这尊大神摆在自家队伍里多有脸面。
虽然，他知道叶秋多半不会有这样的想法。这家伙和圈子里的职业选手相比，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，从不露面，无所谓粉丝和人气，甚至对薪酬也不上心，纯粹得可怕。
“还能有什么打算，战队成绩不佳，队长首当其冲。”叶修很快抽完了一支，熟门熟路地按熄在几步远的垃圾桶中。
“再努努力呗。”
这个回答完全在黄少天的预料之中，毫无惊喜地让他无奈。蓝雨副队揉了把半湿的鬓角，感觉自己完全无法和这个人交流。
“晚上吃个饭？”黄少天说道，“队里明天的飞机。”
这是他俩这么多年来比完赛之后的保留项目。叶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，他没再抽烟，那盒刚拆封就被揉得乱糟糟的烟被他揣进裤兜。
“等复盘结束吧。”
叶修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晚，黄少天一个人等得实在无聊，饿了就干脆动手吃上了。他原本正啃着个鸡翅，抬头看到叶修闷不吭声地推门进来又突然没了食欲。
俩职业选手在比赛后私底下聚餐，怎么招也不敢找露天的烤串摊，他们常约的地点是嘉世附近一家味道不错的家常菜馆。
从前叶修和苏家兄妹常来改善伙食，后来他带着出道第一年战败在自己手里、心情挫败的小剑圣来过一次之后，少年像只屯粮的仓鼠塞了满嘴，含糊不清地跟他定了个半真半假的约定。
老板同叶修熟识，看到他带人来，都会给他们单独开个包间，也从不张扬。
叶修明显是抽过烟来的，他刚在身边坐下，黄少天就觉得呼吸一窒，胸口莫名堵得慌。
“队里讨论太久。”叶修张口第一句是给自己迟到的赴约作了个简短的解释。
黄少天闷闷不乐地应了声，撒了筷子，咽下嘴里最后一块肉，直勾勾地盯着他看。
“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？”
叶修自顾自地夹了几筷子菜，“什么想法？”
“难道要让嘉世继续这样下去？你知不知道网上那些人怎么说你的？”黄少天见他无动于衷，又有些生气，他知道叶秋的微博从来不是自己管理，八百年都发不了一条动态，这家伙估计也从不看大小论坛和话题里，那些个键盘侠是如何把这位站在荣耀巅峰的大神喷得体无完肤。
“听沐橙说过一些。”叶秋倒了杯橙汁，顺手给黄少天续了点，“至于我自己的想法，等到必要时刻再说吧。”
“你说。”黄少天眉头紧蹙，话语里渐渐透露出咄咄逼人的味道。他受够了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淡定和无所谓，即使是作为旁观者，黄少天都忍不住要替他担心起来，为什么他可以做到无视那些恶意。
“问这么多干嘛？”叶修瞧他今天实在不正常，估摸着不正经回答是没办法好好吃饭了，于是他无奈地看向黄少天，“怎么着，想打入内部？”
这话半真半假，从叶秋嘴里说出来，肯定是同他玩笑的。
而黄少天此刻最不想听的就是叶秋顾左右而言他，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。
于是他攥紧了拳头，头一次以沉默应对叶秋的话。
“还能怎么办，团队赛配合成这样，的确有我的原因。”叶修顿了顿，没有去看几乎要把目光化成实质戳在他身上的黄少天。
“考虑退役吧。”
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，手边的玻璃杯就猛地一震，有几滴橙汁随之洒在叶秋手背，凉凉的。
“谁退役都轮不到你！”黄少天盯紧了他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不准退役，不准，听到没有。”嗓音压得极沉，微颤，有如黑云压城般惊心动魄。
而叶秋闻言却笑了。
“还真打算打入内部啊，退不退役，又不是谁一句话说了算。”
当晚自然是不欢而散。
准确的说，是黄少天单方面的不痛快。而叶秋，其实并不比他好到哪儿去。
在黄少天推门而去之后，叶秋慢腾腾地又吃了几口，终究觉得索然无味。
没有那家伙在的话，果然会少很多乐趣啊。他仰头灌了半杯果汁，被夹带的果肉呛得咳了好一会儿。可惜无人有幸看到这位在人前总是游刃有余的家伙，暴露出的可笑模样。
谁也不是圣人，叶秋想，眨了眨呛得湿润的眼睫，是有那么一点不痛快。
04
“欢迎来自无极战队的常安旭选手，请问你选择挑战的选手是——？”主持人故意拖着长音卖了个关子，吊足了观众的胃口。
“我要挑战的前辈是，”少年有些紧张地攥着话筒，面对着镜头和闪光灯颇有些害羞，但还是挺直了腰脊，“蓝雨战队的黄少天！”
“希望前辈能给我一些指点，谢谢！”
几乎是少年的话音刚落，底下观众的呼喊声骤然一阵高过一阵，不少人整齐划一地呼喊着黄少天的名字。
“没想到今年的新秀们目标都很一致啊，”主持人对付如此热烈的场景自然得心应手，他公式化地微笑着，看向选手席的方向，“让我们再次欢迎黄少天选手！”
“不是吧，我屁股都没坐热。”黄少天低声咒骂了一句，四面的镜头都齐齐转向了职业选手席位中的蓝雨队员们，他不得不摆出欣然接受的模样，复又站起身来往台上走。
而在主持人邀请他上台的五分钟前，黄少天刚被烟雨战队一位新出道的剑客选手挑战了一遍，结果他刚回来坐下，又来一个挑战者。
新秀挑战赛的报名门槛很低，只要是出道未满两年的选手都有资格向前辈们发起挑战，并且挑战的选手和被挑战的目标都不会提前宣布，更增加了全明星的神秘性。
而第六赛季的黄少天，也不过正值出道的第三年罢了。刚过了新秀年纪的他，被一群不比自己小多少的后辈们轮番上台挑战。
怎么说呢，总觉着有一些微妙啊。
既然被点了名，那自然是要上了。黄少天起身上了台，又站回主持人身边，对着观众和镜头打了个招呼。主持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，没给黄少天自由发挥的余地，很快从他嘴里抢过话茬，把两位选手送入了两旁的比赛台。
应对新人而已，还犯不着使用夜雨声烦，黄少天接过举办方提供的空白满级号，进入界面果断点了自己最习惯的装备和技能点，等待另一边的xx选择完毕后，两位角色正式进入地图。
这位新人使用的俨然也是剑客，好巧不巧也是使用光剑的一位。两个近战职业的pk，自然要不了太久的迂回和试探。抛开了过多的战术走位，两位剑客很快就在地图中央相遇。
“新人好啊。”
“要不然你先出手呗，前辈不好意思的。”
按照黄少天的习惯，比赛期间必须刷几遍公共频道的。
常安旭也不跟他客气，剑客的光剑一抬，光芒闪烁间俨然出了一记拔刀斩。
要论对剑客的熟悉程度，目前的职业联盟里真没有比黄少天更优秀的选手了，应付出道不足两年的新手，可比打打常规赛什么的轻松太多。
在这位新秀的血条被剑光清空前的一瞬间，停滞了片刻的公共频道复又跳出了新消息。
“你们不会是因为我经常输给他，就拿我当软柿子捏吧。”
拜托，那家伙可是叶秋啊。
这话黄少天只是在心里暗想着，若是真的把实话发在全体观众面前，怕是要惹出什么争议来。
不过事实上，每一位在场的职业选手心里都明镜一般，能让这位日渐成熟的蓝雨副队输得多还心服口服的，除了那一位还有谁呢？
“现在的新秀都这么皮的吗，车轮战多没意思。”黄少天扯了扯队服外套，嘟囔着坐到蓝雨队伍中，神色轻松，浑然不像是刚接受了两位新秀挑战的模样。
嘁，一个个的，还不就是都想借我上位吗？
黄少天心里明镜似的，他在第四赛季刚出道的时候就吸引了媒体和其他战队的视线，大换血后的蓝雨非但没有萎靡甚至有蒸蒸日上的征兆，两位新人选手甫一上赛场就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天赋和意识。
尽管第五赛季初曾有过一段低谷，但在黄少天闯过了新秀墙之后，如今的蓝雨，如今的剑与诅咒堪称是拥有角逐冠军的实力了。
“别忘了，两年前的你自己也是新秀。”喻文州看着他在身边坐下，微笑道。
是啊，不过两年，自己就摆上老资格了。黄少天抱着手臂缩在座椅里，对着挪过来的镜头笑着挥了挥手。
先前的一番震慑起了作用，之后再上台的新秀没有再向他发出挑战，黄少天无聊地打了个哈欠。
一如喻文州所说，他也曾是个愣头青新秀，甚至在面对新秀墙时撞得头破血流、不知所措，甚至为此向叶秋诉过苦。
黄少天刚出道的时候，联盟里尚且没有异常强大的剑客选手，连续三冠都被嘉世收入囊中，其他战队的成员除了霸图和皇风的几位，都并未受到公众的太多重视。
于是他甫一出场，凌厉而爆发的打法有如神助，夜雨声烦在常规赛的单人赛表现得相当拉风，擂台赛几次都做到一挑二，哪怕是面对开荒时期的老牌战队也不遑多让。
那一赛季初，连续出道了两位正副队长、理当处于换血缓冲期的蓝雨异军突起，俨然成了联盟中的一支奇军。
顺理成章地，这位新秀很快就被针对了，各个战队高效率地对黄少天的比赛录像进行了分析总结，当即就发现了这位剑客选手致命的软肋。
黄少天逐渐觉察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，不仅仅是团队赛中的针对，乃至单人赛、擂台赛，似乎都打不出之前的感觉来。他最初思考过是不是自己的状态糟糕，抑或是找不到手感。
然而黄少天慢慢发现，这一切无力的感觉都不是因为自己，而是因为其他战队学会了针对自自己，所以他总是被限制，控制类技能也常常优先考虑夜雨声烦。
夜雨声烦的操作似乎被这些狡猾的对手看透了一般，每每在黄少天意图打破僵局的时候，对手就抢在此前夺走了他反击的机会。
憋屈，非常难受。
“老叶你遇到过新秀墙吗？”黄少天郁闷地问道。
“我出道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新秀。”叶修措着辞，“这话你要不要问一问我的三个冠军戒指？”
“这个时候不要开玩笑啊！！！”
“感觉太糟糕了好吗，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做得更好，但是！”
“但是……”
但是做不到。
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黄少天能做得更好更出色，所以不会有人给他机会。
“正常正常，新人总有这一关。”叶修想了想补充道，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情况特殊。”
“想揍你……”看惯了这位大神私底下的一面，黄少天也渐渐习惯了他，不过依旧会被气得跳脚。
“他们为什么总是能算到我要做什么？”黄少天扁了扁嘴，“老叶你也是！怎么知道的！”
“你的风格太容易看透了吧。”叶修扬眉，敢情这个小朋友还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儿呢。
“总地来说是凭经验吧，每个战队都会对出色的新秀多关注一点，刚出道打比赛的经验肯定少，所以很容易揣测出打法。”
“要不然怎么有个东西叫新秀墙呢？”
“所以我该怎么办啊老叶。”黄少天敲完这行字就软趴趴地伏倒在电脑桌上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对话框。
“既然现在的风格容易被看透，那就寻找新的风格，”叶修干脆地回答道，“让别人无法把握的风格。”
这个答案看似简单，但要摸索出一套新的打法何其艰难，联盟中也没有其他更优秀的剑客选手可以为黄少天借鉴。
“我看之前抢boss你不是挺能偷袭，冷不丁地来一下，琢磨琢磨也算是一种风格。”
每一个职业选手都有自己独特的作战风格，霸图的韩文清打法刚猛无俦，嘉世的叶秋打法一不华丽二不剑走偏锋，堪称简单粗暴，但往往能让人防不胜防，还有一招独一无二的龙抬头。
而黄少天最初的风格并未完全形成，只是一个模糊的雏形。他尚且没有理性系统地思考过自己在赛场上、面对种种突发状况到底该怎么办，更多时候是像网游里那样遵循本能，靠直觉作出判断。
纵使直接快捷，但也太容易看破。
不过黄少天的机会主义风格已经在蛛丝马迹中崭露头角，叶修看得出也相当笃定——只要黄少天肯下苦心去额外练习，迟早会摸索到最适合自己的风格。
那个时候的他，一定会在联盟中大放光彩吧。
许是因为等不到黄少天回复的缘故，一叶之秋的头像又闪了闪。
“你能做到的吧。”
当然，黄少天悄悄攥紧了拳头，注视着屏幕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。
我有什么做不到。
因为这是未来的剑圣，联盟中以机会主义出名的黄少天。
05
第一次线下见面是第二赛季，魏琛做贼似的敲开了嘉世队员的休息室，身后藏着个揪他袖子的少年。
少年裹着件稍大的蓝雨队服，里头穿着松松垮垮的印着动物图案的短T恤，他一挤进来就好奇地四处张望了几眼，注意力很快又回到眼前的的人身上。
“你就是叶秋？”刚满16岁的黄少天矮了叶修半头，少年抬着头看他，清亮的嗓音里混着蠢蠢欲动的高昂兴致，他指了指自己，强调道，“我是要打败你的黄少天！”
这就是一切的开始了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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