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软甜白°

lxfs见置顶

产出随心,喜欢的可以敲敲门

【原创】寡淡

*参了企划的文,企划全文可戳


小心翼翼,怯懦的欢喜和细碎的希冀都偏爱转瞬即逝。

心血来潮的回溯里,从来都只有寡淡。

 

1、

每晚回家的路都冷得很。

冬天实在是让人爱不起来,他蔫蔫地抽了抽鼻子,冻得发僵的手慢腾腾地从背心口袋里摸出耳机给自己戴上,再赶紧赶慢地缩回好不容易捂暖和的兜兜里,窸窸窣窣地盲按了mp3的开关,左按右按地找到最近喜欢的歌。

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响起,他走着走着回头看了看,没有人在后边。

终于放下心来地把双手拢到口鼻前,他小心地呼出几口热气,趁着余热未散狠狠搓两把手,用微微泛热的手心捂住耳朵。

太女孩子气。他总是犟着嘴,但打心眼儿里也不得不承认,这至少能在严寒里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慰藉。

年轻男孩总是要有一些难以言说、似是而非的骄傲的,永远昂首挺胸,小小的心脏里头盛满幼稚的固执。

他重新把手揣进口袋,随着耳机里的节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,迎着冷风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另一个人的温度。

对林柯的好感是最近才察觉到苗头的,福至心灵的念头猝不及防地沿着相互触碰的目光一发入魂,他在习以为常的对视里怔愣了片刻,装作被光晃到了眼而匆匆撇开脸。

蠢蠢欲动是被压抑已久的触觉,活到这么大他早已习惯了处处受限、间歇性被打压的日子,蜷缩在角落的心思一瞬间狂躁得厉害,像是被人压着锅盖按到油锅里将死的鱼,拼了命来求得一线无望的生机。

他们认识很久了,是数不清日子的那种久,粗糙地说,快有两年了吧。

分门别类地讲,心悸的那一秒距离两人遥远的初识已有一年。

高一下学期分科分班,整个年级打乱重新洗牌,他和林柯便顺着时光潮流从遥遥相望到了咫尺之距,每天上课都从客气的互相监督到一并不管不顾地趴下,晚自习也间歇性地互相拉下水。

这样就可以说是缘分了吧。

他有些难言的雀跃,忍不住又去看了看林柯,对方看起来无意追究自己突然的缄默,从课桌底摸出掌机悄咪咪地玩了两把。

林柯的成绩像是凭空得来的。他白天倒下就睡,课间逮着时间就摆弄掌机,直到晚自习才会半抄半做地折腾作业,第二天接着循环,直到下一次大考一举拿个算得上漂亮但恰到好处、不足以招致仇恨的中等偏上的名次。

这是个很真实的聪明的人,他很清楚,他也很喜欢聪明的人。

 

从头至尾的思量里头,他都没有觉得两人共同而冲突的性别有什么不妥之处。

年轻男孩嘛,总是做有一些不同寻常且引以为傲的越轨之举的,非要扫过脸庞的风留下微微痛楚或者凉意才觉得畅快过瘾,以此让平庸的青春卷起些聊胜于无的风浪才不像虚度。

 

2、

“你有没有听过这首歌啊?”他说着又轻哼了两句,尾音抖了抖,轻飘飘地逸散在空气里,并且试图比划些肢体动作来强调话题。

“没有。”同桌林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,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,有气无力地回答,“老子要睡觉你闭嘴。”

他恹恹地撇了撇嘴,因着困意而难得没有反驳回去,跟着趴下补觉。两人昨晚组团刷副本手红得不行,连出几把橙装,一高兴就刷过了头,都是凌晨以后才上的床,至于是什么时候才从辗转反侧中恍惚入睡更是未可知。

这样才是对的,他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,从残存的眼皮缝隙里看到模糊纷乱的光影,他们就该是这样的。

毕竟下午还有化学课,那老师屁事儿最多,专盯他俩睡觉。

 

最终还是被揪到楼道面天思过了,午觉睡过了头,一个恍惚就直接过渡到课上去了。直到两人一并被拎到门外才让冷风吹回三魂七魄。

他瞥了瞥教室里的老师,从袖子里摸出耳机线,捉起其中一个给身边的人。

“你也不怕被发现。”林柯扫了一眼,接过来利索地戴上,双手插兜背靠墙壁,仰着头阖上眼睑,“老头可是会罚抄题的。”

“上次手酸到抬不起来都忘记了?”

 

这时候才体现出冬天的好来。

扑打在青年单薄身体上的阳光暖黄柔和,将过去的锋芒尽数掩去,只显出柔软的包容姿态。

身旁人迎着光而站,侧看像是被镀了层细碎的星屑,青年人凌厉的棱角像是被悄悄捋平了。神情透着因为声色张扬而遗留的倦怠慵懒,林柯轻抿的嘴角因为乐声而逐渐舒展。

他看了两眼,莫名想起雨后落满地的银杏叶,温暖的杏黄色油画般在脚下铺展开,细枝末节地沾满水漉漉的潮湿,混着泥水也瑕不掩瑜。

挺好看。他撇过头,学着样子闭上眼,右耳传来熟悉的音乐。

背靠的几寸墙壁之后,是坐了满屋的沉浸学习的同学,分明是咫尺之途,而他们却像处在另一个世界,有音乐有凭着细线堪堪系住的彼此,有急切等待娓娓道来的心路历程和怯怯的优柔寡断。

意境和氛围都算上佳,他抠着墙壁摩挲指尖,等音乐循环了许多遍一直到课间,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试图去做,反倒是蹭了一手的白墙灰。

难擦得很。

 

老师走出教室也没忘了多说他俩几句。他听着惯常的旧套路数落,头都没抬,兀自慢腾腾地收起耳机线,然后借着饮水机的水草草地擦了擦手,指尖依旧纠缠着断断续续的石灰味。

再被溜进门缝的寒风一吹,霎时冰凉了一片。

 

3、

体育课的后半节是自由活动。

引体向上练得他胳膊酸痛,贪懒的性子难得发作,以燎原之势推翻了一切活动筋骨的念头。

他避开了热血上头的同伴们,寻了个人少、还能晒着太阳的角落席地而坐,偷得一时闲散。

不过这安生没能维持多久。

“看到那个妹子没?”林柯颠着球过来,呼出的白气儿里渗着汗湿的咸味。他一屁股坐到他身边,双手撑在身后,宽松的T恤领口露出的脊线纤瘦。

“隔壁班的。”他应了一声。这个姑娘他见过几次,也大约能猜出林柯将要说出的下文,不切实际的幻想迟早要面临现实的凌迟,即使有真假难辨的坦然自若。

“上次的生物竞赛你记得不,就是她,差点压我一头。”林柯连声啧道,他的化学不好,理综一直都是靠生物吊着气,“吓得我晚上回去赶紧自己做了一套理综卷。”

“……”他怔忪了一瞬,随即笑道,“那还真是不得了的人物啊。”

两人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皮,抬眼就能看见老大一个太阳蛋悬在天边,暖黄的温热里裹满冰霜。

“真不去玩会儿啊。”林柯百无聊赖地拿指尖戳了戳脑袋边儿的足球,让它鼓溜溜滚两圈沾了点草皮,不轻不重地抵到他耳边,像是要把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也一并送过去,悄悄怂恿。

“累,昨晚失眠了,”他懒散地曲起一边膝盖,双手交叉枕在脑后,裸露的手腕和脖颈被灰黄的草末刺得微疼,答道,“想去你就去,又不缺人。”

“算了算了。”林柯干脆利落地打断他,“走吧,要集合了。”

林柯总是比他眼尖些,消失了半节课的体育老师一出现就让他精准地瞅着了。

他一把拽起懒洋洋的同桌来,顺手替他掸了两把沾满后腰的枯草灰。


4、

“又缺氧了?”林柯伸手拨开了点窗,老旧的铝窗细细地响,不足一拳的空隙终于容得固封的屋内透进些微寒气,“你这毛病还真是持久啊,年年都这样。”

他这个体质毛病一到冬天就要命。

天冷湿寒,谁都不愿意开门窗,整个屋子都闷着人造热气,勉为其难地摩挲出微末热度。

湿热的二氧化碳闷得他满脸不自然地通红,脑袋也跟着混沌发昏,笔尖下的物理题进度已经停滞许久。

他听见了问话,偏头昏昏沉沉地应了声,脸颊发烫得厉害,指尖却冰冷发颤。这不像是被外界渲染的冷,寒意径直流淌在血管,由内而外地渗透,细碎而密匝地嚣响。

“关了吧。”屋外冷风凛冽得厉害,肃杀寒气堪堪擦过脸颊就冻得他一激灵,倒也匀给他片刻清醒,他努力睁大眼睛以示无恙,又眨了眨,眼角湿润泛红。

“一会儿女生们又该闹了。”

林柯“嗯”了一声,没动。

他瞥了专心写卷子的林柯两眼,悄悄抿了抿嘴,没再说话。

 

“还晕呢?”林柯回头看他,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书包带,脚步一轻一重半跳不跳的。身后人拖沓的脚步实在一反常态,惹得他心生不耐烦。

“有点。”他应了声,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,眯缝着眼睛看走在前面的人。

他有轻微夜盲症,在昏暗中看东西总是模糊得很,总得要如此才能聊作缓解。

“给你靠会儿。” 林柯耸了耸一边肩膀示意他,同时还不忘抱怨几句,为自己被辜负的好心叫冤。

少年嘟囔,低哑的声线混着柔软:“晚上给你开了窗还非得关上。”

那时候邻桌姑娘忿忿的眼神已经快要戳到他俩身上了,也就林柯还能坦然自若地装作没察觉到吧。

他迟疑了一会儿,低低地“哎”了一声,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,倾身靠在林柯的肩窝,头脑依旧有棉花般柔软怦然的迷蒙感。

他们并不是同路,但在跨出大门前,还有短暂的片刻可以搭伴而行。

 

一直到躺在床上,他才勉强从晚上的缺氧迷糊状态中恢复过来,双颊残存的温热却像是始终不肯带走余温,浅薄的发烫知觉隐藏在薄薄的皮肉之下,循着血液而流淌徜徉。

独自一人时也不再需要隐藏任何。

他揉了揉一侧脸颊,揪紧两边的被角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里头,双腿接着一抬,把最后的空隙也拿被褥抵挡。严密的私人空间给人以安全感,只有自己的体温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传递温度。

他扯了扯被面,堪堪盖过一半下巴,纵使裹得如此严密但依旧觉得有丝丝缕缕的微凉空气在悄悄流转,贴着皮肤溜进体内,绕着脆弱而温热的心口一圈圈地打转。

虽然分秒都在为怕被林柯发现自己隐晦的情感而仓皇无措,扪心自问时又不可避免地同时担心他真的一无所觉。

患得患失,如鲠在喉,又傻又甜。

他们彼此之间一直颇为亲密,几乎好过其他所有人。他享受当下的关系,也因为生涩的迫切的渴求而惴惴不安。

贪婪从来都是本性,徒然抑制却不是长久之计。

可除了摇摇欲坠的徘徊和反复的犹疑之外,他什么都不曾尝试过。恍如身隔湍流两岸,潮湿雾气迷蒙了双眼,彼端是全然陌生的境地,好坏未知,前途惘然。

真的……什么都不做吗?

他在黑暗中蹙紧了眉,悄悄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,由着倦意,渐渐入睡。


5、

象牙塔内的生活是平淡的循环,无辜无害,偶尔厌烦。

他放下书包,坐在林柯身边,卸下一身屋外沾满晨露的潮气,像是回到一切的最初,也像是无畏无知的一如既往。

 

午间有阳光破开厚实云层,像是切开奶油的钝刀,甚至未曾开锋,却也足够抵在脖颈处作为锋锐威胁。

他从混沌的睡意中抬起头,被暖陶陶的光亮刺进眼底也撩拨欲念,心甘情愿地恍惚出神。

邻桌的林柯正低着头,额发压在桌角,目光直直地盯在手中的掌机。依靠躯体和课桌,制造狭小的游戏空间,聪明又狡猾。

“醒了啊。”林柯分明没看过来。他甚至头都没动,手上按键的动作片刻不停,却准确地道出了事实,还添油加醋地道,“还以为你又要一觉睡到课上去。”

“哪能啊。”他起身揉了揉脸,不轻不重地反驳,“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,你还不收起来?”

“等我打完这一局。”许是局面紧张的缘故,林柯回应的嗓音稍稍拧着,连眉毛都跟着按键的指尖一起用力似的,“不行不行,这波危险了,刚才被你一喊吓到了,技能给点错了。”

“自己不行别赖我啊。”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哈欠,鼻子一酸,眼睛里就湿漉漉的,凑过去看林柯的掌机屏幕,血条见底的猎人挥舞着双刀。

绿黑配色的3DSLL,与他搁在家里的金属蓝那款是同一型号。

“这都血皮了还怎么打,我看你是要输。”

 

最后理所当然的是猎人被清空了血条,撇下双刀倒地不起,boss在一边耀武扬威地摇尾巴。

林柯神情恹恹地把掌机扔回桌洞,从里头翻出课本摊在桌面上,算着苟延残喘的剩余午休时间,跑出教室,不用想也知道是他赶去去干什么。

也不怕万一打怪猎耽误了时间,让他多憋上一节课。

 

大概只剩下三四分钟了吧,他懒得去看表,倦怠还在哈欠里打滚,眼里聚起朦胧的湿雾。

他想起那天他想要安利的歌,却忘了当时执意这般做的心境是如何。

一生有三十四亿五千六百七十八万九千下脉搏,途中会遇见千千万万、形形色色的人。怎么就恰好有那么一秒心脏搏动是因为这个特定的人,而有了一刹那的慌乱失调。

那仓皇失措并没有停留太久,像是偶尔遇见的美艳少女,终究娉婷地扭着腰肢远去,也如同一夜的疾风骤雨,遗留而下的痕迹一见天日便销声匿迹。

他甚至忘记了——

那瞬间的悸动早已在日夜反复的品咂中模糊了滋味,像是隔着磨砂玻璃想要一探究竟,却忘了凑得越近越看不分明,迷蒙双眼的尽是自己口中呼出的湿润水汽。

火热,又迅速冷却凝结。

 

他向后一躺靠着椅背,闭着眼睛仔细想了想,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暧昧不明的话,也没有刻意制造偶遇或者做似是而非的试探,连过分的臆想都兜不住胆,没来得及涉及。

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做,怎么就已经想要放弃了呢。

还没来得及浪费时间和精力,就已经把机会撒手,任其恣意远去,心里莫名地卷起些无伤大雅的酸涩。

他偏头看着无人的旁座,竟觉得难以言喻的空荡。

他想,他们还是会像现在这样,作为同桌分享每一日的大半时光。他们还是会一起在化学课上装死扑街,一起被老师揪到门外然后戴一副耳机听歌,偶尔谈论或抱怨着课程与旁人,在寒冷冬夜的归途里冻得嗓音发抖、浑身僵硬。

他们坐拥彼此生活最佳的旁观位置,几乎见证了成长阶段的所有跌宕起伏,至亲至近,也如同泾渭分明的楚汉两界,远行的方向各执一端。

在正式分别的节点之前,他们还会继续互相照应地度过平淡无趣的生活,也时刻盼望着放恣张扬。

那点暗戳戳的小心思,从来不曾给生活带来多少潋滟。

 

风淡云轻,一切如初,江南冬季的湿寒依旧势不可挡地渗透骨血,也不再有蠢蠢欲动入侵心脏。

回家的路依旧冷得让人发疯,周身唯一的热度来自战栗的骨骼肌。

他拢了拢兜帽遮住大半张脸,将热气一口口渡到僵冷的手心。杂乱团着的耳机线躺在口袋,这次却没有余裕去顾及。

冬日的寒凉总是来势汹汹,却也不过逗留逍遥几月,终究是要走的。春夏秋冬都有不招人待见的部分,可相互循环对比,好歹也剩了点希望。

他想起背包里做了半拉的理综卷,心想:

徐倾你要多读书啊。


end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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