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叶黄】未冷
*黑猫叶x奶猫黄
*前篇见合集
01
黄少天很怕人，非常怕。
相处的时日久了，叶修渐渐发现小家伙在自己每日离开之后甚少出窝，——就躲在那个藏在无人角落里的碎布堆附近，安静偏僻，远离来来往往的人流。
但小奶猫本性好奇，对什么都有兴趣，往往是刚试探性地迈出了几步，又因为附近人声逐渐接近，立马掉头，呲溜就溜回去了。
只有等叶修外出觅食回来后，他才会故作从容地跟着他一起出去溜达溜达，这会儿是黄少天一整天中最放松的时间段。
等他施展开了爪子，才慢慢显出上蹿下跳的本事来，围着叶修左转一圈右转一圈，也许是无聊了大半天，黄少天看见朵花儿都能滔滔不绝地讲许久。
然而一旦有人接近，小家伙就会露出一副受惊的模样，吓得仓皇后退，一溜烟地躲到叶修身后去，经常被吓得炸起一后背的毛，飞机耳斜撇着，露出小小的尖牙，喉咙里低低地发出色厉内荏的吼声。
有一回，一个住在附近平楼里的小姑娘看见他，小小的一只橘色猫咪在眼前四爪轻盈地跑过，可爱得很，她心里喜欢，放轻脚步走过去，蹲下身来，伸出手想摸一摸。
黄少天当时正按住一只蛾子，试图把扑闪翅膀的小东西往嘴里塞，一时没注意到小姑娘悄悄走近的动静。
接着，耳朵上就被人一摸——
！！！
黄少天在原地一蹦三尺高，整只猫都吓懵了。
不远处的叶修骤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唤，赶紧跑过来察看。
一旁的人看着眼熟，应该是附近的居民，叶修瞥了两眼，用尾巴圈住炸毛的小家伙，仓促喵了一声，赶忙带着黄少天一块儿往回跑，一边给黄少天顺顺毛。
小家伙回过神，垂着耳朵有气无力地小声叫唤，脚步都虚软无力，叶修舔了好一会儿才把他的惊慌失措安抚下去。
小家伙认生，这是寻常，但黄少天怕成这个模样，倒也着实稀奇。
叶修拢着黄少天暗暗琢磨，那个小女孩是个爱猫的，时常在楼底撒些猫粮、肉粒之类的，黄少天应该见过她，怎么会……
身侧的小家伙一拱一拱地顶着叶修柔软的胸腹，要寻一点温度，这是黄少天的一个习惯，大约是他还没完全断奶就被抛弃了的后遗症。
叶修顾不上其他，便全心全意放在安抚黄少天上。
02
黄少天的妈妈，是一只橘色的母猫，跟他一样肚皮白白，踩着四脚白手套，敢在夏天的尾巴生下一窝的四只猫崽，一水的小橘子，渐渐养到了一个多月那么大。
她每日跑出去觅食，抓老鼠扑鸟雀，偶尔找找眼熟的好心的人类，等一点塞牙缝的零嘴，勉强撑着自己和几个孩子过活。
但那一日她没有回来，准确地说是没能回来。
黄少天是四只猫崽中最活泼的一只，他胆子大些，初生牛犊不怕虎，偷偷跟着猫妈妈跑出来，但是走得慢一些，只远远跟着。
然后他亲眼看见了，她是怎么被几个人类孩子折磨死的。
黄少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他远远躲在几丛草后，只看着妈妈倒在地上没起来，愣了一会儿，扭头便疯了一样往回跑。
那几个孩子意犹未尽，在四处寻找，竟顺着摸到了猫窝，一把捞起那几只小橘猫。
幸而早在闻到人类味道的时候，刚回到窝里惊魂未定的黄少天就起了警惕，他第一时间往外跑，不敢回头，只瞅准一个方向撒丫子跑，什么都顾不上，也不知道自己的同胞跑出去几个。
他直到精疲力尽，迈不开腿才停下脚步，黄少天从未离开窝到这么远的地方，只是他跑了不知道多久，跑得柔嫩的肉垫都发疼，依然还是在一片高楼里打转，可他却无处可去。
猫儿的听力灵敏，在人来人往声声不歇的场所，仿佛随时都有人要过来。黄少天害怕，他还不懂死是怎么一回事，只是一阵阵控制不住地发抖。
他不敢出声，便就近找了个角落躲进去，直到听见外面下起了雨。
雨声那么重那么嘈杂，还有雷声翻滚，轰隆隆震耳欲聋，黄少天窝成一团瑟瑟发抖，四溅的水汽染了他的半边毛，沾得湿哒哒的，他舔了舔勉强理顺了些。
外面很暗，他一边发抖一边想，肚里空空，还有点饿，往常这个时候妈妈就回来了。
黄少天微微抬起头，茫然地望着连绵雨幕，在雨声里添了悲戚而虚弱的喵声。
然后，然后是叶修找到了他。
天气渐渐转凉，十月过半的一天突然下了一场大雨，转晴之后便是秋天了。叶修在外捕食开始变得困难。
他在白天逛遍了周围近一里的地方，见到的老鼠和飞鸟越来越少，到嘴的自然更渺茫，可黄少天正在一天天长大，补充营养做不到，但总要填饱肚子的。
叶修甚至尝试了去楼下的垃圾桶刨一刨，运气好的话能弄到点碎骨头碎肉之流，但这地方总有人来，他不能长时间逗留，几次三番都是难以得手，更遑论旁边还有流浪狗虎视眈眈，分一杯羹几乎是妄想。
过去两年的冬天也不好过，叶修叼着半只老鼠和两块就水洗过的碎火腿往回走，心里有点沉重，现在添了个还未长成的小家伙，今年怕是更难熬了。
长长的午觉后醒转，黄少天打了个哈欠，原地抻了抻前后腿。终于远远地闻见了熟悉的、令他心安的味道，他振作精神，噌地从角落里蹿出来，迎着叶修的方向小跑过去。
他朝着夕阳，满背的橘色与熙光融为一体，瞳孔缩成窄窄的缝。
叶修把嘴里的口粮放下，黄少天没急着扑上去咬，而是凑近了去嗅一嗅叶修的脸，接着退后半步，从头到尾，细细地闻了一遍。
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，黄少天的警惕度直线上升。每回叶修从外边儿回来，他都要检查一遍有没有其他猫咪的气味。
靠得太近了，小鼻子几乎拱到后腿根，叶修忍不住拿尾巴扫了扫他的额头，黄少天这才收手，放下心来，转而专心致志地进食。
饿了大半天，黄少天小口小口地舔咬，吃得很快。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地面，又舔了舔爪子，心里蠢蠢欲动，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叶修那边瞥过去。
黄少天最近的食量又大了些，叶修心里咯噔一声，不动声色地把剩下的几口推给他，只推说是吃饱了。
黄少天不疑有他。
老叶一整天都在外面，应该吃过了别的吧，他光顾着大快朵颐，心里美滋滋的，并没有余裕去多想。
03
叶修最近好像瘦了。
黄少天枕在他的身边躺下，耳朵恰好贴着他的脊背，隐隐能触碰到皮毛底下的骨骼的轮廓。
之前还不是这样的，惊觉之后的黄少天抬起头，努力回忆着，之前的黑猫虽然称不上油光水滑，但也是身体匀称，现在却……
是因为我吗？
黄少天睁开眼，悄悄打量叶修，无声地伸出舌头，碰了碰叶修温热的侧腹。
天气越来越冷了，穿堂风过掠走温度，小家伙情不自禁地贴紧叶修，被大猫更用力地揽入身下。
翌日大早，叶修陪着黄少天在墙角转了一圈，便又要出门去，他运气好的时候会提前回来，若是收获惨淡……
大不了我也去闯一闯，黄少天嘬着肉垫，稀里糊涂地想，满脑子都是叶修愈来愈瘦弱的背影。他兀自拍板，总之……总之不能再让老叶饿肚子了！
打定了主意，黄少天趁叶修一如既往地外出离开后，探出脑袋，左一瞥右一瞧，没人，很好。
他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，深吸一口气，四爪抓地，利索地偷偷溜出窝去，再没有回头。
于是叶修再回来的时候，熟悉的地界已经是窝里空空的模样了。
他登时一愣，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，只不过是几个小时，一来一去罢了，怎么就变天了。黄少天呢？他怎么不乖乖在窝里等着？
嘴里的碎肉轻声落在地上，叶修僵硬在原地，似乎在努力地转过弯了。
“少天？”叶修回过神试着轻唤了几声，转过头在附近寻找起来。黑猫焦急地在四周打转，鼻尖轻拱，而稀薄的气味昭示着黄少天至少离开了有半日的时间。
没有，哪里都没有。
他的小猫不见了。
黄少天总共才走过多少路，怎么会突然一大一声招呼就跑远？
走出这一片，他还能认得回来的路吗？
事不宜迟，叶修当即开始往更远的地方找，他走遍了周围的每个草丛和角落，一边忧虑着，万一黄少天是被人抱走了怎么办？
不会的，叶修在下一秒冷静地否决自己，黄少天那么怕人，怎么可能让人接近到这个地步。
但是除了这个可能性之外，他又怎么会突然消失？
一旦离了叶修和他的小窝，黄少天饿了没有吃食，到了困点也没有地方睡，只能临时找个小草丛安眠。没有旧毯子的柔软，也没有叶修的温度。
直到黄少天被清晨的露水冻醒的时候，他开始有一点点后悔。
有叶修在的话就不会这样，黄少天舔着湿透的尾巴毛，后知后觉地滋生出委屈的情绪。
一天一夜，足足花了这么久，叶修才在一幢楼下的管道口看见脏兮兮的小猫。
好家伙，黄少天竟然独自摸索到了这里。小家伙正喝了两口水，一扭头就撞见了蓄势待发的黑猫，吓得连退两步。
叶修一点不客气，追上去把小家伙堵在墙角，一口咬住黄少天的后颈，一路无视黄少天的挣扎扭动，全程不撒口，直到把他丢回窝里去。
“说说吧，为什么要跑？”黑猫放下他，但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，完全堵住了黄少天逃跑的可能性。
黄少天再见到他的时候早已忘了为什么要跑，只有满满的心虚，结果听叶修这么一问，他登时不服气地站起来，眼神四处乱飘，看这模样竟然是还想跑。
不老实，这么不老实，叶修扑上去一通教训，拿肉垫按住黄少天的脖子，叫他四肢乱蹬都没法儿跑。
“我不想拖累你！”黄少天急了，一口咬在叶修的下巴毛，却只留了点口水在上面，并没什么实际效果。
“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，”叶修一下子松了力道，黄少天终于得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，“一天到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。”
黄少天抖了抖毛，反驳道：“你都瘦了！”
“没有我你才能吃饱。”
“还乱想，”叶修龇了龇牙，抬起前爪啪地给了他一下，但是没下力气也没伸指甲，没好气地说，“瞎操什么心，小家伙好好长大就是了。”
说完，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地面，黄少天看到那里的一小块污渍，反应过来那是叶修原本留给自己的一顿饭，立马没了底气，到了嘴边的反驳只得揉巴揉巴咽回去。
可想而知叶修当时丢下口粮，就去找黄少天了，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果然已经被其他什么动物叼走了，于是今天铁定只能一起饿肚子。
亏得黄少天还以为自己走了，叶修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。
这一来二去，黄少天算是给整老实了，祸是自己惹的，还害叶修辛苦了一天的成果荒废。他主动放低姿态，凑过去蹭蹭叶修，搭上前爪去舔他耳后的软毛。
黄少天小声地问起叶修，为什么对养自己的事这么执着。
明明——
其实有一点是出于同理心。叶修思考了一会儿，在黄少天身边趴下，交代了自己如何摸爬滚打才活到现在的事实。
他知道野外的一只小猫要长大有多难，所以那天看见淋湿了半边的黄少天，躲在墙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叫，就鬼使神差地带他走了。
叶修吃过苦头，理所当然地心疼孤苦无依的他。
“你要好好长大。”
剩下的缘故么，叶修看了看正在心虚内疚的黄少天，低着头不敢往自己的方向看。
他慢慢放松四肢在黄少天身边躺下来，露出肚皮和胸口任由小家伙亲昵地蹭来蹭去。
鼻子是鼻子，眼睛是眼睛的，长得可比我小时候好看多了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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